怀冰

全职叶修中心‖韩叶‖伞修‖周翔‖古风‖仙剑‖基三‖秦时

韩叶/ 凉风起天末7

(七)

养个外伤好得七七八八,大半个月就这么匆匆而过。叶修不得不承认,这是他一辈子过得最舒服的一段辰光。此处是霸图后方驻扎在雁门关的大营,韩文清在这里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,加上这大半个月几乎没有什么战事,因而叶修这段日子过得清净无比。

韩文清不让他出去,他也乐得清闲,随便问他讨了几本书解闷。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,虽不是什么珍馐玉馔,但胜在踏实舒心——吃得好了,睡得也好了,夜夜无梦睡到清晨自然就醒了,如此这般养了大半个月,硬是把叶修原来清瘦骨架养胖了一圈,看着精神也好了很多。中间韩文清也来过几次,但大都是一身风尘仆仆进来,待不了一会儿就被侍从军官唤走,又是匆匆而去。

被指派来照顾叶修的两个小兵本来也战战兢兢的,生怕这位生着病的是个脾气大的主儿,又得着将军的看重,想必难伺候得厉害。两个人如临大敌地守了两天,没想到倒是一点事也没有。这倒叫两个小兵有点不好意思,相处熟了就想着法子给叶修解闷,后来偶然见叶修无意中露过一手之后,二人更是佩服,日日央求着叶修给他们指点一二。反正闲着也是闲着,叶修对他们分外和气,来者不拒,反而出乎意料的认真,每天都会抽点时间给他们指点招式,剩下的辰光除了换药和睡觉,也就是在屋子里翻书喝茶。

所以当张新杰站在叶修帐篷门口的时候,就看见远远的空地上两个小兵拆招拆的火热,而帐子门口空无一人。张新杰脸黑了黑,气不打一处来,伸手就掀了帐子门口的门帘。

里面叶修懒懒靠着椅背,手上拿着一册旧书,漫不经心地翻阅。听见声响才抬了头,看见是张新杰也并未觉得惊讶,只是换了一边继续靠着,慢慢道:“来了啊?”

张新杰挑了挑眉头,伸手重重叩了叩桌沿,声音清冷道:“你倒是好手段。”

叶修把目光从书上移开,看着张新杰冷冷的表情,不由得嗤笑一声:“别啊,这点小事儿也值得你动怒?”他随手把书放在一边,又从桌上拿起一个茶盏,倒了半杯推到张新杰面前:“哎……我这不是没办法嘛,这两个孩子干活太实诚了,换你你愿意被天天洗澡吃饭都被盯着?再说了……这可是你张新杰的地盘,我动动手指头你都了如指掌,何必跟我置这个气呢,对吧?”

张新杰端起茶盏呷了一口,抬眼看叶修一脸真挚表情诚恳,不由得无奈地皱了皱眉。

茶盏放在桌子上的声音短促而清脆,他没有理叶修刚刚一席话,只是淡淡看着他。叶修被张新杰清冽目光直视,也没有什么反应,转头面色如常地又给自己续了点茶水。

“叶修,你下的好大一盘棋。”

叶修放回茶壶的手顿了顿。

“蓝雨、微草、霸图、嘉世……你一个没有落下,天下为局,苍生为棋,你这是在谋算什么呢?”张新杰目光看向他的眼睛,仿佛能洞悉一切所想,语气依然清冷。

叶修坐下,很自然地拿起茶盏,氤氲雾气里看不清他的表情,他淡淡垂下眼帘,隐约感觉他像是笑了一声,声音冷定却很平和,缓缓道来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却又斩钉截铁必然会发生的事。

“长风起于青萍之末,乱世将起大厦将倾。如今我于泥淖,谁又想独善其身呢?”

最后一个问句慢慢一字一句掷下,张新杰古井深渊一样的眼底终于有了一点波澜起伏。他深深看着叶修,却没有什么意外的神情,只是目光中的意味又多了一点别的什么,沉默了一会儿,他才慢慢叹了一口气,平淡地道:“那你也知道,韩文清不欠你什么。”

叶修喝了一口茶,茶汤已经微微凉了,他微微皱了皱眉。他也放下茶盏,抬眼看向张新杰的眼底,半晌过后才冷冷哂笑道:“是福是祸未必有说得准的时候。这对你,对他,对霸图,何尝不是一个机会?”顿了顿道:“难道你很满意现在的处境吗?……亦或是韩文清很满意?你是聪明人,你也必然明白,如今池子里的水已经浑了,这是个破而后立的好机会,于霸图更加亦然。你所不满的……不过只是我的谋算罢了。”叶修屈指叩了叩扶手,毫不在意地笑了笑,笑意冷冽不带一点感情,身子微微前倾逼近几寸:“这世上谁没有一点私心,谁也没有对不起谁,谁又欠谁的多一点呢。”

张新杰目不转瞬地看着叶修,想从他的表情中探究出一点别的东西。沉默了好一会儿,然而终究还是闭了闭眼,只是淡淡叹息了一声,清冷如同雪山不化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慨。

“你又……何必自欺欺人。”

叶修的动作再次一顿,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,但是却没有开口反驳。

“他做了这么多,你也看在眼里。而你也知道,你这个身份留在这里本身就是对他最大的威胁。而如今外面怎么传的,你想必也有所耳闻吧。”张新杰语气里难得带了一点感慨和叹息。见叶修沉默不语,张新杰垂下眼帘,低低笑了,笑声有点无奈,半天长叹一声:“你可知……你如今当年是韩文清的过命兄弟,也是霸图多年安插在南朝嘉世的卧底,九死一生完成任务平安归来。叶修,我们十年宿敌,我北朝有多少好男儿死在你的谋算下,如今你反倒成了北朝的功臣。这话说出去,有多少人要气得吐血呢。”

张新杰再次抬头看向他,这一次目光更加坚定不可动摇,他一字一句道:“叶修,韩文清并非不善筹谋,只是不屑这些鬼蜮伎俩。他自是光明磊落,浩然正气,你我心知。倘若落入小人算计,明枪暗箭诽谤中伤,这些对他来说何其不公,何其……残忍?”

叶修抬头看了看帐篷顶,似是有所动容极力压抑着什么,半晌无言终究也叹一声道:“本是有心算他无心罢了……你放心,我原本就没有害他的心思,该走的时候我必然会离开。”

张新杰站起身,深深看了他一眼,慢慢地轻声道了句:“多谢。”

半夜的时候,叶修的帐篷里灯火未熄,夜风吹动帐帘,灯光微微摇曳晃动。桌子上摆了一盘棋,黑白纵横交错,竟是叶修一人在左右对弈。仔细一看就可以发现两边棋路厮杀焦灼,黑白互相交缠,已然成了一盘死局。

叶修兀自沉思着,修长手指挟一枚黑子,一下一下轻轻叩击在棋盘边上,久久未决落子。他半边脸隐在阴暗里,目光深邃,看不出在想什么以至于出了这么久的神。

忽然帐帘就被掀起来了,有人凌乱脚步声仓促而来,几乎是焦躁地迫切地就在帐外喊了一声:“叶修!”

叶修猛然被从思索中惊醒,手中黑子一个不稳竟是落在了地上。

他腾地站起来冲到门口,就看见韩文清眉头紧锁,一脸焦急,眼底已然有了血红之色。

韩文清完完全全站在黑暗里,只有帐篷里的一点微光随着帐帘被风吹起,照在他的侧脸上,根本看不清他脸上过于复杂的神情和他眼底的激烈动荡。然而就是这匆匆一抬眼的震惊,已然让叶修心头狠狠一紧。

好在叶修还没有失去理智,还是迅速扫视了一遍周围,看见空无一人,才堪堪呼出一口气,平静了一下心绪,赶紧把韩文清拉进帐篷里。叶修一边走一边皱着眉头开口:“你发疯吗?在这里叫我的名字你是想让我……”说了一半他觉得不对劲,急忙回头,不想一回头就毫无防备地撞进韩文清冷然如铁的眼神里。

有汗水从韩文清的脸颊滑下,他的呼吸还未平稳,甚至有点在喘粗气。温热而又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,一下子竟然让叶修觉得有点窒息。韩文清的眼神没有半分退让地逼视着他,那其中所有的复杂情绪翻滚着渴望、愤怒、悲伤、固执、甚至是祈求……全部都混乱碰撞在一起狠狠地撞出铿然的花火来,最后都被他眼中炽烈浓重的色彩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,只剩下从始而终一直未曾变过的坚持。

叶修被那样的眼神吓了一大跳,韩文清的目光灼烫,然而脸色却不怎么好看,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。

“老韩……”

他踟蹰了一会儿,试探地开口叫了一声。

然而叶修还在斟酌遣词的时候,韩文清终于开口打断了他。

“……你要走?”

叶修愣了一下,疑惑地看向韩文清,然而韩文清目光深邃,依然灼烫得吓人。他问这句话的时候虽然语气平静,但是叶修很清楚的感觉到韩文清生气了——一个毫无理由的问句掷地有声,说得斩钉截铁像是一句肯定句。叶修神思一转,便相通此中关节,无奈拽了拽韩文清死死扣住他手腕的那只手,发现那只手像浇铜灌铁铸上去似的,只得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他:“你知道张新杰来找我了?”顿了顿道:“你今天是怎么了,问也没问明白怎么回事就冲过来了?”

韩文清手松了松,神情稍稍冷静了一点,然而语气还是坚硬:“我只想听你的解释。”

叶修好气又好笑地把手抽出来,拍了韩文清一下,方道:“解释?什么解释?我不是还好好在这儿吗?今天怎么了你啊?谁给你炮仗吃了似的,听你那一声叶修喊得苦大仇深,我还以为你要提着刀找我兴师问罪来了。”

韩文清听他语气轻快,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,一想到刚才的失态,也是破天荒笑了笑:“……咳,抱歉。”平静下来环顾了帐篷里的陈设,看见刚刚那一盘纠结错死的残局和地上的棋子,转头问道:“你在下棋?”

叶修俯身捡起刚刚那枚棋子,放回棋盒里,一边道:“是啊,太无聊了只能自己玩玩。”

韩文清点头,再次把目光投向他:“伤好点没?”

“早活蹦乱跳了……要不要过两招检查检查呗?”叶修笑着凑上来,顺手还在空中比划了两下枪法。然而手在半空就被韩文清拽住,活土匪似的不由分说就把人拽到身前。

韩文清低下头笑,冷硬刚折的线条灯光下模糊了棱角,变得柔和了三分,剩下七分被眼里的明亮中和。他方开口,声音沙哑里带着一点性感的味道,一瞬间竟叫人挪不开眼去:“既然无聊,我带你出去走走?”

毫无征兆忽然而至的温柔让叶修心里忽然也漏掉了一跳。暗室里两个人相隔不过咫尺,灯火恍恍惚惚地摇曳了影子,心照不宣的暧昧气氛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充满了四周。仿佛一刹那有什么东西被抽走,又像一张纸被撕开,然后被积蓄堵塞的水流就顺势而下,瞬间填满了它应该填满的地方。

韩文清尾音未落,是一个上扬的问句,牵出了一个低哑的请求的“嗯?”

叶修一下子就笑出了声。

“好啊。”

评论(7)
热度(32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怀冰 | Powered by LOFTER